“回刺史!这近千亩的荒地只是开始!”
“下官已立下军令状,督促各乡里正,务必在秋收农闲之后、入冬之前,再为大人开垦出至少千亩的熟地,修缮水利,为来年春耕打好根基!绝不耽误农时!”
但这显然不是刘靖的关注点。
他淡然道:“开荒是好事。”
“但若只重数目,不恤民力,那便是竭泽而渔,是取死之道。”
“我再问你,这三千亩地,可是你强逼着百姓,用鞭子抽出来的?”
方蒂心头狂跳,连忙赌咒发誓般地喊道:“下官不敢!下官时刻谨记刺史‘民为邦本’的教诲,严令各级官吏不得强征民夫,更不许鞭笞百姓!”
“这些田地,皆是分到田地的流民感念大人恩德,自愿日夜开垦出来的!”
“那便好。”
刘靖这才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靖便放下了筷子。
“明日一早,本官要下乡看看。”
方蒂立刻起身,躬身应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
翌日,天色微亮。
刘靖却并未穿戴官袍,而是换下了一身甲胄,只着寻常的青色布衣,头戴软脚幞头,仅带了数名亲卫,打扮得宛如一位游学的富家士子。
方蒂自然不敢怠慢,同样换了便服,亲自在前方引路。
一行人来到城外十里处,一片新开垦的农田如同一幅绿色的画卷,在晨光中缓缓展开。
田埂笔直如线,田块规整方正,绿油油的秧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充满了勃勃生机。
田间,十几个农人正弯着腰,赤着脚,在泥水中辛勤劳作,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背,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踏实的干劲。
刘靖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亲卫,径直走向田埂。
一个正埋头插秧的中年农人见到身为县令的方蒂,吓得脸色一变,连忙要放下手中的秧苗行礼。
刘靖却随意地摆了摆手,温和地示意他不必多礼。
那农人见这位气度不凡、却毫无架子的“士子”如此和善,胆子也大了些,只是憨厚地笑了笑,便又低下头去,继续埋头干活。
刘靖看着他那黝黑发亮的脊背,和那片充满希望的新绿,没有开口问任何官面上的话,而是忽然轻笑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旁的方蒂感慨。
“看来,这天下最管用的,不是官府的鞭子,而是自家碗里的饭。”
这话语调平淡,却像长了眼睛一样,说到了人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