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方才那个因羞赧而脸红的少女只是幻觉。
她缓缓开口:“二哥可知,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锋利的刀剑,也不是坚固的城池,而是人心。”
“人心?”林博蹙眉,依旧不解。人心无形无质,如何能成为武器?
“不错。”
林婉的目光投向窗外倒退的街景,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
“天下百姓,十之八九目不识丁,终日为生计奔波。于他们而言,谁当皇帝,谁做节帅,并无分别。”
“他们要的,只是一口饱饭,一个安稳的家,苛捐杂税能少一些,头顶的官老爷不要像豺狼一样凶恶。”
“而多数读书人,虽能识文断字,却也多是人云亦云,坐井观天。”
“他们困于一州一县,消息闭塞,于天下大势,往往一叶障目,分不清黑白,辨不明对错。”
“他们听到的,无非是官府的文告,或是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
“我们的进奏院,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刊印邸报,将这邸报铺满天下。”
“我们不需在上面公然摇旗呐喊,说什么‘刘刺史乃真命天子’之类的蠢话。”
“我们只需在字里行间,用最令人信服的笔触,隐晦地描绘出如今天下局势如何糜烂,朱梁朝廷如何无道,各地藩鎮又是如何残暴不仁、横征暴敛。”
“我们可以写杨行密的旧部在淮南争权夺利,战火不休;可以写钱镠在两浙大兴土木,赋税繁重;可以写朱温在北方杀戮功臣,倒行逆施。”
“与此同时,再用同样详实的笔触,记述我主刘靖,是如何的爱民如子,治下的饶、歙二州,又是如何的吏治清明、百姓安乐。”
“写刺史府开仓放粮,赈济流民;可以写新修的水利灌溉了多少良田,增加了多少收成;写一个普通的农户,因为新的税法,今年冬天能多添一件棉衣。”
她顿了顿,留给林博思索的时间。
车厢内,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音和林博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他不是蠢人,相反,他非常聪明,只是他的智慧更多地用在了家族经营和人情世故上。
此刻被妹妹一点拨,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林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冷静:“时日一久, 天下人会看到什么?听见什么?”
“那些挣扎求生的百姓,会通过说书人的口,听到在遥远的江南,有一片乐土。”
“那些忧国忧民的士子,会从邸报上看到一个清晰的两个世界。”
“一边是腐朽,一边是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