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落了座,把壮丁们系在坝坝前方的一棵树上——还系得很低,那么几十人都和牲口似的,只能跪伏在那里,双手才能够到地上,一个个撅着如待宰的四脚羊,官兵们则是坐等着上菜。刘壮心里先是一轻,喜道,“还是三爸能周旋!”
又暗自惋惜,“饭菜都被他们吃了,明日还怎么办喜宴?唉,村子里出了这样的事,也别说办喜宴了,能全身而退,不被抓了壮丁已经不错了!只可惜,三伯特意打的豆沙,割的好肉,二哥还惦记着他从没吃过正经甜烧白,这一口也尝不到了……”
不得不说,自家人因机变,增加了逃过抓壮丁的可能,这也让他放松了不少,刚才大盛的报复心,这会儿消退了不少,更多泛起的是庆幸。不过,官兵吃饱喝足,厚厚索贿后,是否会放过刘家,人没走之前谁也不知道。刘壮心道,“三爸为了筹措喜宴,已经花了不少积蓄,之后还要给差爷们孝敬,他这些年来的一点积攒,怕是也一笔勾销了。”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强烈的惋惜,他略微活动了一下因翘首而僵硬的脖子,往下四处扫视了一番,忽然一愣,犹豫片刻,便探头问道,“大妮,你往哪儿去!你爹爹,妹妹呢?”
原来树下经过的女子正是他父母为刘壮看上的张家姐妹花之一,张大妮,村里人年纪相似的,一般都是自小认识,刘壮和张大妮姐妹也是打从穿着开裆裤就玩在一起的,只是十岁以后,各奔前程罢了,张大妮见了是他,也不诧异,淡淡地说,“我去林子里采药草,我老汉被抓壮丁抓去了,我妹妹吃了他们一脚,岔气了,又吓着了,有点发烧,我去采点药给她喝。”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麻木不仁的沉稳,仿佛这样大的变故也不过是生活中最常见的插曲而已,刘壮惊道,“刚才葛家坝坝上被踢的是小妮?”
“你瞧见了?那倒不是,那是翠凤——你二哥没过门的媳妇。”
张大妮说,“你们一会倒是要去看看,她吃的那脚重,已经吐血了,不知道还活不活得成!”
原来他刚才看到的可怜女子,是未来二嫂!
半日之间,刘家从紧等着办喜事,竟落得如此下场,钱没了还能再赚,好好的人竟被蹂.躏成了这样子!刘壮想到还藏在井里的二哥,又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不然当时怕是拦不住二哥过去主张公道,连二哥都要陷进去,又是打从心底滋生出一股冰冷的怒火,这怒火不比刚才那样汹涌澎湃,但却非常的坚定,仿佛在刹那间烧透了刘壮四肢百骸,把他完全烧成了另一个人。
不能这样下去了!大家都是人,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