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天真话语。仔细想想,的确,除非皇帝从上而下施展手段,或者是那些迁徙去买地,学了一身本领的中原老乡,回来组织灾民,闹出点事情来,杀了几个大户,冲击过几个县衙,才能让州县上重视起来,依照买活军的建议,出人出力,组织灾民南迁。
但话又说回来了,只要日子还能勉强过的下去,这些灾民能起事吗?这么看来,还真非得等到死人了之后,才好走这么一系列流程。葛谢恩深思之下甚至得到了一个非常荒谬的结论,那就是他们教中原道的百姓怎么吃树皮,甚至在宏观上来说可能会害死更多人:
一些本来认为没有活路,必须起来赌着性命闹事的灾民,现在知道还能这么吃树皮,顿时又觉得可以忍了。民间的力量,始终没有到积蓄到可以改变局势的程度,迁徙走廊始终没有打通——那么就还会有更多的,看不到的人,在忍耐中,用树皮粉和观音土填着肚子,一天天地消耗着元气,末了也没有鼓起勇气去逼迫衙门,带他们往南走,就这样默默地饿死在家乡了。
但能因为这个就不教吗?似乎也是办不到的。因为所见的那些精瘦而佝偻,简直触目惊心,和自己不像是一种生物的灾民,对于视觉是个极强烈的刺激,葛谢恩变不出无尽的粮食给他们吃,就受到本能的强烈催促,总想要帮上一把,帮他们稍微缓解一下痛苦——要么就别让她看见,看见了却不让帮,这是更大的痛苦。
她很快就放弃思索这类问题了,也不再留意县官们那勉强挤出的笑面背后有多少真心。灾难就像是一具人肉石磨,从骨血中萃取出了人世间最深沉的丑恶,这样的东西,看多了对精神也是摧残,葛谢恩身体上还能支撑得起这尚不算是太艰难的旅程,但精神上却有心力交瘁之感。她觉得这旅程太过于割裂:沿路所见的总是饥民,但这不妨碍席面上的好酒好肉。
在这样的时候,还能穿着绸缎衣裳,喝着好酒,吃着养了三年的老母鸡,从鞑靼草原上送来的小羊肉……葛谢恩也知道,救灾队也不便推拒宴请,少吃这一顿饭,对当地民生也没有帮助,却反而会直接得罪县衙的地头蛇,但说实话,这些美餐也令她食不下咽,有时候她甚至好像闻到了人市方向传来的腐臭。
尽管她并没有真正地去过人市,只是在李苟盛的指点下,眺望过远方一两个背负着箩筐的身影,那箩筐下一路滴落着血痕,李苟盛说那是人血的味道,而葛谢恩——说实话,葛谢恩那时候就不敢再往下看了,她迄今不知道,这是把自家的人杀了拿去人市,还是去人市上买回的肉。
但是,这一切凋敝与萧条,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