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履记》
青崖间腾起第一缕雾气时,我正将松针别进鬓角。山风掠过袍角,惊得腰间玉珏叮当作响——这声音倒像极了那年李白醉后掷笔,笔杆撞在青石上的清音。我低头看脚下云海翻涌,忽觉自己成了他诗中"霓为衣兮风为马"的谪仙,只是这云,原是要踩碎些人间烟火才能腾得起来。
"道友且留步!"
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惊得我险些踩空。回头见位鹤发老者立在松枝上,道袍被山风灌得鼓胀如帆。他捋须笑道:"三百年前,张果老倒骑驴过此山,也曾这般踩云而行。"我怔住,忽见老者袖中滑出半块残玉,玉上刻的"开元"年号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云层忽而变得粘稠,像极了王维笔下"行到水穷处"的墨色。我伸手去拨,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原是块冻在云里的青铜镜,镜面映出我眉间一点朱砂,竟与敦煌壁画里的飞天如出一辙。老者抚镜长叹:"这镜曾照过杨玉环对镜贴花黄,如今却来照你这假仙。"
山风骤起,云海裂开道缝隙。我趁势跃下,却见谷底桃花开得正艳。这景象倒让我想起唐寅《桃花庵歌》里的狂态,只是他种桃换酒钱,我采云作履尘。忽有花瓣飘上云端,瓣上墨迹未干,竟是首《云中吟》:"我本云间客,何须世情牵?"字迹歪斜如醉,倒像是怀素酒后的狂草。
"小心脚下!"老者突然大喝。我低头,见云层里浮着半块残碑,碑上"醉乡"二字被雷劈去一半。这模样倒与李白墓前的石碑相似,那年我去拜谒,见碑文被游人摸得发亮,倒像是要把诗仙的才气都蹭走些。此刻残碑在云中沉浮,倒成了指引迷途的星子。
云雾渐薄时,我瞥见山脚下有座茅屋。屋前老妪正晾晒草药,药香混着云气飘上来,竟比御花园的龙涎香更清冽。老者忽然笑道:"这老妪,原是孙思邈的关门弟子。"我愕然,却见她从药篓里取出一片云母,云母上刻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残句——正是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里的句子。
日头西斜时,云海开始褪色。我慌忙去抓最后一缕雾气,却只握住片冰凉的松针。老者从袖中取出本泛黄的《云笈七签》,翻到"乘云御气"章指给我看:"真仙者,外死生,内荣辱。"我忽然笑了,将松针别回鬓角——原来这腾云驾雾的本事,不在脚下云,在心头那点不肯坠地的轻狂。
暮色四合时,我站在山巅看云海沉入谷底。老者不知何时离去,只留下案头半阕《云中令》。我蘸着残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