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静静流淌。深渊四季变换,草木枯荣。
慕湮是这片死寂之地唯一鲜活的色彩,是照进他无边黑暗里,那道懵懂却温暖的光。
她依旧觉得他是一尊需要小心呵护的、漂亮的琉璃。会为他每一次细微的好转而欢喜,会对着他自言自语说许多废话,会在他因修复魔躯而无意识溢出冰冷煞气时,单纯地觉得“今日好像格外冷些”,然后给他多盖几片树叶。
她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她的善意与温暖,笨拙地,固执地,浸润着他冰封万年的心。
直到那一日。
慕湮卖掉了那株珍贵的紫云参,换回了沉甸甸的一小串铜钱。她喜悦得几乎落泪,一路摸索着回来,脚步比任何时候都要轻快。
“琉璃!琉璃!”她难得地唤他,声音里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我攒够钱啦!够请城里最好的刘大夫看眼睛啦!阿婆说,刘大夫医术可厉害了,说不定……说不定我真能看见呢!”
她摸索着抓住他冰冷的手,将那串还带着她体温的铜钱放在他掌心,仿佛要与他分享这巨大的喜悦。
“要是我能看见了,”她脸上泛着红晕,充满憧憬,“第一眼,就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模样?定是极好看极好看的,对不对?”
罗睺计都掌心躺着那串微不足道的、沾着她汗意的铜钱,看着她脸上纯粹而热烈的期盼,那颗早已习惯了冰冷与杀戮的核心,骤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狠狠攫住。
看见?
看他?
看他这满身魔纹,猩红瞳孔,看他这由罪恶与杀戮熔铸的、狰狞可怖的魔躯?
看她眼中那“漂亮的琉璃”,瞬间化为惊惧和厌恶?
不。
绝不能。
“不行。”他猛地攥紧那串铜钱,声音嘶哑冷硬,带着自己都未预料到的粗暴。
慕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茫然地“望”着他:“……为什么?”
罗睺计都猛地站起身,高大的阴影瞬间将娇小的她完全笼罩。周身压抑的魔气因心绪激荡而失控地溢散,吹得慕湮衣发乱舞,寒意刺骨。
她吓得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无措地抱紧双臂:“……琉璃?你怎么了?你……你弄疼我了……”他攥着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罗睺计都看着她受惊的模样,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