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晨宫闭宫的日子,像一卷被缓缓铺开的古画,墨色沉静,笔锋内敛。外界因帝君那道清查青丘的谕令掀起了怎样的暗流与惶恐,都被那无形的宫墙隔绝,传不到这三十三重天的最高处。
石心全然不知晓风雨欲来。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累的梦,梦里有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疼,但醒来时,所有的不适都消散了,只剩下浑身暖洋洋的惫懒,以及帝君就在身边的安心。她甚至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只余一点模糊的心悸,很快便被眼前的热闹驱散。
这“热闹”,源于司命星君送来的、堆积如小山般的青丘卷宗。
东华帝君并未将这些记载着青丘狐族千年秘辛的玉简竹帛置于书房,而是命重霖悉数搬到了主殿一侧的空旷处。于是,平日里冷寂得只有光影流动的大殿,多了一座由知识、阴谋与过往堆砌成的“小山”。
东华大多时候便坐在这“小山”前。他翻阅的速度极快,指尖拂过玉简,神识便已将其内容瞬息解析。时而凝眉,时而漠然,偶尔会从中抽出一卷,置于身旁另一小堆,那是他认为需要深入研判或与石心状况可能相关的部分。
石心起初只是好奇地围着这座“小山”转悠,踮着脚看那些散发着淡淡光晕和古老气息的玉简。她看不懂上面的字,也不明白它们代表着什么,只觉得这些东西让帝君变得很忙,陪她玩的时间少了些。她有点小小的不满,便故意在他认真阅卷时,扯扯他的袖角,或是拿起一枚看起来最亮的玉简递给他,眼巴巴地望着,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给她讲个故事,哪怕只是几个枯燥的字。
东华通常会从卷宗中抬眸看她一眼。若她只是无聊捣乱,他便用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心,一股温和的力道便会将她推开些许,不让她打扰;若她递来的玉简恰好是他正要看的,或是无关紧要的闲篇,他便会接过来,真的用最简练的语言,挑其中她能理解的、关于某只狐狸的趣闻或是某种奇特花草的特性说上一两句。
次数多了,石心似乎也摸到了一点门道。她不再胡乱抽取,而是学会观察帝君的神色,当他目光在某一类颜色的玉简或某一部分卷宗上停留更久时,她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脚边的软垫上,抱着膝盖,看他。有时看着看着,便靠着他腿边睡着了,呼吸匀长,像只守着他打盹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