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她枯枝般的头发里,凉沁沁的。
严妈上前,为她披上大氅,“莫淋雨,淋了您又得头疼得睡不着觉。”
元老夫人眼尾微红,拍着严妈的肩膀,“年轻时候跟男人们争,不争个头破血流哪里能抢到食?争着争着,争到儿女们身上…我这辈子…就是这么个不肯认输的德行,改不了啦。”
“害!”严妈替她裹紧大氅,语气心疼,其他人或许都嫌元老夫人嘴硬心冷,说话不留情面。
唯有严妈知道,元老夫人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该和亲人逞一时嘴快,非得争个高低对错。只是做了许多年当家人,知错改错,绝不能认错。
一旦认错,便失了威严。
威严这东西,是唬人的利器。
否则元老夫人一弱质女流,带着一个小儿子,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你呀你,到时候争得四爷不跟你一条心,都没地方哭去!”
元老夫人哈哈一笑,满是沟壑的脸上撑开,撑出一抹少女的爽朗,“那我去你家里哭!”
程允章并没有走远。
他一个人走在除夕夜热闹的街头。
外面飘着小雪,雪花纷纷,街上三三两两撑伞而行的路人,守着爆竹“砰砰砰”的孩童,还有趁着年夜人多出来做点小生意的摊贩们。
程允章裹紧身上的大氅行走在雪地里,脚印一深一浅,雪花飘过,落在头顶,衬得那人眉目清朗冷峻。
行至一处卖灯笼的摊贩前,程允章忽而驻足。
摊贩一双巧手,十二生肖的灯笼做得活灵活现,尤其是那只狐狸灯,耳尖且直立,四肢修长,嘴筒子又短又小,很是可爱。灯一亮的时候,眼睛便闪闪发光。
这让程允章想起了一个故人。
“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
“不拟人间更求事,些些疏懒亦何妨。”
那女子的声音很突兀的窜入耳里。
隔着汹涌的人潮,穿过遥远的时空,独独传达给他程允章一个人听。
怎会在这个时候想起狐狸师妹来?
大约是真的羡慕她身上的那份洒脱吧。
世人追名逐利,所有人都要他出人头地,程允章的词典里从来没有“懒惰”二字,可是狐狸师妹不是。
她争权夺利的时候凶恶如男子,可闲暇时候却也钓鱼、下棋、打牌,似乎从不觉得“疏懒”是一种不可饶恕的懈怠。
原来,人生偶尔停一下,也不是罪恶。
程允章指着那灯笼堆里的狐狸灯笼,笑着说道:“老板,那只狐狸灯笼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