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与明州知府衙门也不过是一街之隔,出得驿站门,外头便是明州最为繁华闹的榆林坊。
榆林坊,既以榆林为名,街道两侧自是少不了榆树的。只是如今已是秋,榆树叶也已枯黄飘落,却是不复的繁盛之景了。然而即使如此,也丝毫无损于榆林坊的闹。
二人出驿站时,已是巳时将尽时分,红当头高照,榆林坊两侧,小摊依旧林立。
此来南越,远黛本无心张扬,这一路而来,自不会华衣丽服,招人注意。此时此刻,也只是一袭浅碧色衣裙,发上斜插了数支看似寻常的小小珠钗。然而纵便如此,她的一淡雅气度与坊市之间难得一见的容貌,却依然引来了不少注目的眼光,更莫要说她的边还有个石传珏。一袭青衣,却自气度风流,唇带笑意,却仍不掩贵气,这样的男子,无论到了哪儿,无疑都是引人注目的。更何况如今他又与远黛并肩而行。
江南的秋风温淡,烈之下,又仿佛带着些许的干燥、清爽的气息。一阵风过,片片黄落的榆叶因风飞舞,翩翩如蝶。其中一片飘飘摇摇,却是不偏不倚的偏偏落在了石传珏的肩上。微微怔愣的注视着这片树叶,石传珏忽然笑了笑,却伸出手来,轻轻拈住了它。
这是一片枯黄而微微翻卷的树叶,叶子上,甚至还有数点虫斑:“我忽然便有些怀念那年在明州用过的榆钱饭了!”石传珏突如其来的开口道。
不意他会说出这话来,远黛默默抬眼看了一看他,好半,她才淡淡一笑:“我记得,那应该是七年前的事了!”七年前,她因故与父王石广逸争执,一怒之下,悄悄溜出了郢都。这件事,她没告诉任何一个人,也没带任何一个人同行。
然而当她打马出了郢都城时,却在城外的十里长亭处看到了他。他的手里,牵了一匹马儿,正朝着她笑。她想,这一生,她永不会忘记那一刻的他。
里,桃艳杏粉梨白,护城河畔的烟柳因风摇摆,他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站在十里长亭边上,对着她笑。青衣折扇,俊雅风流,用扇柄轻敲她的额头,他说:“青螺,你真慢!”
没有一句责怪,有的只是这么一句话,仿佛他已等了她很久,似乎他早已猜到她会气恼离京。她愤愤的嘟起了嘴,心内却是甜丝丝的,高兴得很。
那一年,她十二岁,正是无忧无虑,任恣肆的岁月。
那一年,他十八岁,无心争夺,只愿吟风啸月,终老林泉。
他们并辔扬鞭,一路顺着官道缓缓游来。南越虽有四季如之名,但天的南越,却依然是一年里最美的岁月。第十天的时候,他们才到了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