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这样的世界,她也早磨得心肠死硬,并不觉有多怜悯这女孩,比之还要悲惨得多的人与事她也见过——她自身就是亲历者。青田仅有的感觉只是:眼看这女孩被活活打死而一无作为,这样不对。
然后她就想到该怎样才对。
往前走两步,拈一枝香在火头上点着,双手持握跪倒在神像前的蒲团上,仰目扬声道:“白眉爷爷,女弟子段青田虔心祝告,今日照花小婢无状,开罪爷爷,爷爷有怪莫怪。自此,照花一应生死富贵只在女弟子的身上,若有报应事故,也只由女弟子一人担当。白眉爷爷在上,受女弟子四拜。”
青田向白眉神磕过头,敬了香,回身来淡然地望住段二姐,“妈,把人解下来吧。”
鸨母、粉头,屋里屋外的茶壶乌龟,他们全部震惊地呆瞅着青田,猜不出这红透半边天的花魁何苦为一名素不相识的雏妓在神怒前挺身而出。至于青田自己,她只有想笑的冲动,一个顽劣的、作了弊的孩童的窃笑。
所有人全被她蒙骗了呀,连神也被骗了,她段青田根本就不畏惧任何的报应。因为再毒的报应,也不可能让她比现在的每日每夜——一个心已入土、躯壳却被迫行走在活人的太阳下的死魂灵的每日每夜——更痛苦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