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让他一人气去,气得明儿见了阎王爷才好,咱可犯不上陪他。”
“放肆,怎可如此侮辱当朝首辅?”喝斥一声,然而眼底分明漾起了笑意。
周敦撮手往嘴唇上拍一拍,“是,奴才错了,不该说首辅是‘老匹夫’,更不该说他要见阎王,就算首辅当真是‘老匹夫’,明儿就要见阎王,奴才也不该说出来。”觑眼再一看那边早已是哑然失笑,便也嘿嘿地一乐,“说真的爷,天天从早到晚忙得跟陀螺似的,动不动还受‘对门儿’的闲气,”朝内阁的方向扬一扬脸,伸手扶主子归座,“这苦哈哈的日子爷还不自己找点儿乐子?这一阵真累得很了,依奴才说,今儿竟把这些折子放一边,好好歇一歇,去个舒心的地儿、见个舒心的人儿。”
齐奢沉峻的面目上才露出笑纹,已生愁色,“舒心?呵,槐花胡同那地方可没什么舒心的,瞧见‘她’我倒打心底里高兴,可一瞧她那郁郁寡欢的模样,我就,唉……”怅然间,却陡地觉出了什么,提目斜向里一扫,“爷脸上有钱,你这么看爷?”
周敦凑在齐奢的椅后,一下子直起身,把一张面皮绷得紧紧的,“奴才日夜跟着王爷,却从没见过王爷这副表情,所以看个西洋景。”
齐奢笑起来,展开了两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下可好,叫你这么一撺掇,弄得我心猿意马,折子是真看不下去了。听说前几天状元郎也露面了不是?”
“正是,掌班妈妈也跟段姑娘挑明了,既绝了赎嫁的念想,也就不好无故拒客,几日间已新添了不少客人,虽没有停眠整宿的,但一夜里牌、酒应酬也是络绎不绝。”
“呵,真难为她了。”
“说不管对着什么客人,一个不称心,转身就把人撂在外头,陪两杯酒厌烦了,登车就走。旁人都只当是侍奉过了王爷所以自恃身价,哪儿有几个真正晓得段姑娘的心事?”
齐奢重叹一声:“我就知道,不见还好,见了面反而更难受。我也悬了这几日心,今儿去瞧瞧她吧。”
周敦立时应下:“是嘞,奴才这就派人去怀雅堂通报,叫他们清场。”
“慢,不用。叫何无为一人跟着我走一趟,剩下这些折子你替我带回王府里,我去去就回。”
“这不妥吧王爷,还是多带两个人。”
“我自己利利索索的,搞那么大阵仗没的累赘。”
“王——”
“别婆婆妈妈了,我快去快回。伺候我换衣裳。”
琉璃飞檐外,暗云四合处,第一缕星光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