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递送军情,我要么就是遭大王子的部队歼灭,要么就是战败被依着军令状处决,何来他日大胜还朝、封王称摄之风光?可若谙达以为,齐奢应许你所托之事权为报恩,那就大错特错,谙达待我的一片恩深义重,我终此一生也无以为报。这么说吧,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回谙达半夜里来叫我,说那白狼又来了,你要去宰了它,大王子布日固德不肯跟你去,问我敢不敢一道?我穿上鞋,提了刀就跟你走。现在同那时候一点儿分别也没有,谙达要做什么,齐奢一字不问、奉陪到底。”
一大阵暖风呼啸而过,两个男人默契地用手扣住了另一方的后脑,把额头抵在一处。这动作曾无比地稚嫩,就在那些个逝年中永远有一对异国王子,一个强、一个弱,强者用健勇的体魄和慷慨的公平,弱者用挺拔的自尊和坚毅的眼睛,同时赢得了彼此的敬重。他们都衷心地盼望有一天,可以不仅以人格的平等,并以力量的平等站在一处,今天他们站在一处,凭一个童年的姿态,凭一场生死恶战。世事浩淼间,总有些缘分可令人遗忘人生的空瀚与寥落,这种缘分,存在于男和女,或兄和弟。
苏赫巴鲁把手顺着齐奢的头颈直滑到他后背,用力一拍,“我算明白哈斯琪琪格那丫头了,女人家若被你这张嘴哄过,真没法再跟其他男人。”
齐奢大笑起来,被一些青葱的岁月点亮了双眸,“她,好吗?”
“守贞不嫁。”总是这样的,好男子的出色总要由很多女子的凄美来装点,但因其中的有些女子格外好,就使人难以不黯淡了双眼、沉下音调。一晃眼,苏赫巴鲁已清一清嗓子,容色自如,“最多再过两个时辰援军就能赶到,谙达稍作歇息,我到时候派人护送你回国。”
齐奢的眼仁也幽密而内敛,若封有宝藏的山穴,“这段时间谙达也只管休养生息,待我回京安排一下,晚几个月再给你消息。”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塞北仍是凉风习习,关内却已经是熏风送暖,家家蒲艾盈门、处处榴花照眼,即将进入响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