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老泪纵横。今见否极泰来,抱着头与皇后娘娘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就再一次架起膀子,热火朝天地备嫁妆。
自来天波易谢、寸暑难留,跌跌扑扑的工夫便至七月中。紫禁城慈宁宫,积攒数载的阴霾之气一荡而尽,牡丹亭畔,白鹤双栖,木香棚下,仙禽对舞。长松高柳的夹道内,西太后喜荷守一台小席,深坐花阴。她身上只着简居常衣,一袭鸦青色撒金纹藏青滚边袄,配藏青中衣、黑长裙,头梳高耸的双刀髻,髻上伏金蟾顶簪一对,髻边螺钿华胜,脑后银帘满冠,疏疏落落。一张脸枯槁而清消,一切曾有过的多情俏媚都被岁月的积垢层层掩埋,即使她笑起来——尤其她笑起来,两颊那甜美的梨涡已变成了干瘪的凹陷,令人望之生畏。但她的双眼却是满而又满的,满是喜悦、感动、泪,满是一个人——
齐宏。她的儿、她的命。
齐宏朝母亲投去一瞥,放低了手内的酒杯,“母后,儿臣已迁回宫中,每天都来向你问安,已连着一个多月了,如何还动不动就这般?”
喜荷狠吸了一口气,由玉茗的手中接过条鲛纱帕,往鼻翅下揉两揉,“母后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母后总怕——”
“不用怕,”齐宏拍了拍母亲的手,“儿臣今天能跟母后坐在这里雅酌观花,就说明皇叔业已彻底原谅儿臣了。”
“荒谬!三纲之内君为首,你是天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何需谁来‘原谅’?”喜荷警惕地扫了扫立在花丛外的宫人们,压低了嗓音,“倒是你皇叔,绝对令人无法原谅。你若当真能亲政,一旦时机——”
“好了母后,你又来了,当年就是因为——”齐宏略显厌烦地头一摆,金缨展翅冠上两根金尾羽颤动不已,亦做难以苟同之态,“算了,儿臣不和母后拌嘴,但儿臣真的不愿意再听到母后对皇叔有丁点儿的诋毁。有些事儿臣本不该说,可不说,母后就难以了解皇叔待儿臣的一片苦心。母后可知道祝一庆与孟仲先为何突然被连贬数级外放?皇叔说,此二人乃肱骨之臣,儿臣日后必有所仰赖,如今由他出面贬斥,待儿臣亲政后再加恩起复,好使二人念儿臣的恩典。皇叔已向朕许诺,最迟不过明年,只待儿臣对政务略为熟悉后,他便彻彻底底地下野隐退,彻、彻、底、底。”
喜荷重重地冷笑,“哼,我看你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连点儿记性也没长,居然相信那大逆之人的鬼话。”
齐宏两眉一提,轩然变色,“朕就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全因为当初朕不相信皇叔!这个教训,朕永世不敢忘。”
一下子母子俩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