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形容的,活似一头母兽的低吼。然而这并不曾打乱喜荷的脚步,她优雅地、一步也不停地向前走着。这不是她选择的路,她的路,本该是执手相伴、鸟语花香,而非这样一条金茫茫、孤荒荒的逼仄天梯,她形影相吊地攀爬着,既没有爱人,也没有敌手——也许,这正是她自己所选择的路。喜荷的心中非悲非喜,空无一物;是一座广阔浩渺、千门万户,却只独守着一位空盼杳杳离人的、女子的孤城。
喜荷的身影去远了,一天风色间,晴曦散晓烟。
寂寂的空房,青田扭曲着、颤抖着,呻吟,嘶吼。她感到腹内出现了地震般的胎动,随之,泪水终究倾出。有一整片的汪洋由离恨天漏下,冲向他和她亲手筑建的、朝朝暮暮的一切。如城池之坍塌,似国度之覆灭,前盟未了,残缘分崩,过去与未来瞬息间被现在冲垮,什么也不剩,除了——青田向桌上的金匣伸出手,手在抖,抖得快将她自己震碎——纵使在现实的废墟、在死亡的彻底抹煞与空白里,他还是骄傲地,给她留下了什么。一份空无一字、却万语千言的遗嘱,一件曾与她日夜厮磨、须臾不离,她却从未亲眼一见的遗物。
一束光柱摇梦成烟,穿窗而入,正投在匣上,匣中是一颗新鲜而血红的、男人的心。由心脏的大小,可以清楚地推断若那男子握起拳,拳头的大小,也就知道那拳头展开会是怎样一副宽大有力的手掌,掌中的纹路百转千回,是一个故事绵延的伏线。
这故事,就在这已全副敞开的金匣里,如在一部打开的情书中,无声而低回地,自己,将自己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