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外,眼神里透出无限眷恋来,“早年间我随先帝爷来承德避暑,那会儿还是个小小贵人,没有资格随居左右,就被安排在了月色江声。有时候缘分这东西,真叫人说不准,先帝曾翻过我牌子,可是连我长得什么模样都没记住,后来机缘巧合下相遇,才对我二见钟情……”
太后追忆往昔,说起和先帝感情来,脸上还残存着少女羞赧。
颐行最爱听这个,像自己家里额涅和阿玛过往,她也打听得清清楚楚。老辈儿里情,总有种陈年深浓味道,历时越久,越是醇厚。谁没有年轻过啊,那种心事藏在记忆里,故去人虽然走远了,但偶尔想起,仍旧有震动心魄力量。
她仰着脸说:“那多好,横竖已经是一家子了,没有那些艰难险阻。”
太后说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有这样福气,原以为进了宫,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一辈子了呢。”见颐行坐在小杌子上,偎在她身旁,那模样像嫁到外埠去固伦昭庄公主。太后含笑捋了捋她鬓发,复又娓娓道,“人在世上,总能遇见那么一个实心待你人,也许这人是贩夫走卒,也许这人是天潢贵胄,端看你运气。咱们宇文家爷们儿有一桩好处,最是长情,这样心境对后宫其他女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残酷,可怎么办呢,先帝爷说过,我只有一颗心,不能分成八瓣,一辈子只能对一个人好,这话我爱听。后来先帝爷干脆不住如意洲了,夜里自己夹着一条小被子,来敲我门,我永远记得他站在我门外样子,蓬头鬼似,一只裤管卷着,一只裤管放着,别提多逗趣……”
话到最后,以一个幽长叹息作为结尾,这一叹里有太多逝去幸福,听得颐行两眼迸出泪花儿来。
“先帝爷晏驾有五年了。”颐行偎在太后膝头说,“这五年您多难呀。”
“我和先帝缘浅,只做了十八年夫妻,他才走那会儿我就想着,留我一个人干什么呀,我也死了得了。可再想想,舍不得你主子和昭庄公主,那会儿昭庄公主才十一,你主子又刚即位,众兄弟中数他最年轻,我担心那些异母哥子们欺负他,总得瞧他坐稳了江山,才不辜负先帝临终重托。然后就这么好死不如赖活着,一直到今儿。如今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儿子也争气,我就这么糊涂过着日子,只是不能细想过往,想起来就伤心。”
边上云嬷嬷绞了帕子来给太后擦脸,温声说:“您瞧您,又伤怀了不是!早前说来承德避暑,奴才就担心您触景生情。”
太后听了,重又整顿起了笑脸,对颐行道:“年纪大了,不定什么时候就哭哭啼啼,不过如今瞧着你们,我心里也略感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