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听了,终于老实地放下了打帘手,端端正正坐着问他:“到底还要跑多久?”
皇帝没应她,只说:“是你要见,就算跑到天黑,你也不该有怨言。”言罢垂眼看看她小包袱,“里头装什么?”
颐行说:“我省吃俭用攒下来梯己,全都是留给知愿。”
皇帝别开脸,冷冷一笑,“人家未必需要你周济,你也不必把人家想得多落魄。”
颐行觉得他在说风凉话。
一位被废皇后,囚禁在不知名寺庙里,日子会有多清苦,哪里是他能想象!青灯古佛,咸菜萝卜,每顿可能吃不上饭只能喝粥,身体变得瘦弱,皮肤失去光泽,穿着褴褛僧袍,还要为寺里做杂活儿……她想到这些就心如刀割。
有时候真很憎恶他,究竟有多大仇怨,收拾了她哥哥,还不肯放过知愿,要把她送到这鸟不拉屎地方来。这外八庙绿树虽多,黄土陇道却也连绵不绝。马车在前头走,后面扬起漫天黄沙,这里比起京城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忽然车轮碾着了石子儿,狠狠一颠簸,颐行“哎哟”了声。他忙来查看,知道伤口崩开倒不至于,至多是受些苦,便蹙眉道:“说了等痊愈再出门,你偏不听,跑到延薰山馆耍猴来。”
颐行嘟囔了下,“我不是担心知愿吗,想早点见着她。”
这时马车速度渐渐慢下来,她心里一阵激动,忙探头出去看——这景致不像到了山门上呀,但往远处瞧,又能看见古树掩映后黄色庙墙,只好回身问皇帝:“这是到哪儿了?”
皇帝脸上没什么表情,启了启唇道:“还在外八庙地界儿上。”
可是外八庙地方大了,马车又走了一程子,终于在一座大宅前停下来。怀恩隔着帘子回禀:“主子和娘娘略等会儿,奴才上里头通传一声。”
颐行疑惑地打量对面人,他低垂着眼睫,一副帝王桀骜做派。
“万岁爷,我们家知愿,在这里头住着?”她小心翼翼问,“您没把她安顿在寺庙里?”
皇帝抚着膝头宝相花暗纹,漠然道:“你们尚家姑奶奶都是娇娇儿,落地没吃过什么苦,要是流放出去,只怕连活着都不能够。天底下哪有我这样皇帝,不说问废后罪,还替她置办了产业,容她……”
他说着,目光忽然变得锐利。颐行忙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挽着垂髻,穿着粉蓝五彩花草氅衣身影匆匆从门上出来,那身段虽还纤细,行动却笨重,一看就是身怀六甲样子。
颐行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那人是谁?是她大侄女不是?
她养得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