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竹叶。青衫客不知何时离去,只留下案头半阕《水龙吟》。我蘸着雨水在石上补全后半阕,笔锋竟不自觉地染上徐渭的枯涩。原来这三十年笛艺生涯,早将雨意刻进骨血——就像这管玉笛,裂痕里依然透着湘妃竹的泪光。
暮色四合时,我站在雨中看水帘沉入泥土。青衫客留下的残砚里,雨水正慢慢凝成琥珀色的泪。忽有雨滴飘上笛身,滴痕处用蝇头小楷写着:"此曲只应天上有"——字迹娟秀,倒像是李清照的手笔。
山脚最后一级石阶上,我脱下湿透的芒鞋。鞋底沾的雨泥里,混着片唐代的碎瓷。用溪水洗净时,发现瓷片上画着青鸟衔信图,青鸟的眼睛处,有滴朱砂泪正缓缓渗出。这泪痕倒与三十年前在终南见过的隐士之泪相似——那时他吹笛引雨,雨中竟飘来半阕《霓裳曲》,曲终时,笛孔里涌出的不再是雨,是满山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