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雨》
指尖触到笛孔的刹那,竹纹里渗出的凉意惊得我手腕微颤。这管湘妃竹笛已在案头沉睡三十年,斑泪似的紫斑下,还凝着李太白醉后吹裂的第三孔血痕。我横笛就唇,忽见檐角铁马叮咚,原是笛声惊动了沉睡的雨神。
"轰——"
第一声雷滚过天际时,笛孔里涌出的不是乐音,是千万根银针。雨帘自云端垂下,将我的青衫刺成水墨。这雨势倒让我想起王维在辋川别业吹的《雨霖铃》,只是他吹的是长安宫阙的离愁,我吹的却是终南山松针上的露水。三十年前在终南石壁,曾见隐士用笛声引雨浇灌药圃,那时我不懂,为何仙家偏爱以音律驭水——如今才明白,这天地原是张巨大的焦尾琴,雷是低音弦,雨是高音弦,而我的玉笛,恰是拨动乾坤的玉杵。
雨幕中忽现人影,青衫被雨水浸得透亮。他怀中抱着的《广陵散》琴谱已化作纸浆,顺着指缝滴落成蝌蚪状的音符。"好个'玉笛横吹唤雨来作帘'!"他大笑,发间水珠坠地时竟发出编钟的清音。这模样倒让我想起嵇康临刑前索琴的狂态,只是他弹的是绝响,我吹的是新生。
"道友可知这雨最像什么?"他掬起一捧雨水,水珠从指缝漏下时泛着七彩光晕,"像极了时光。"他指尖抚过水面,"初听是喧嚣,细品却是空明。你看这雨帘里的涟漪,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故事?"
我怔住。二十年前在洛阳酒肆,曾见李商隐握着半阕《夜雨寄北》长叹。他说:"巴山夜雨涨秋池",墨迹被雨水洇开,倒像给诗句添了道泪痕。此刻这雨帘中的笛声,原是与千年文脉相通的波纹——就像我掌中这管玉笛,看似温润,却能容得下整片云海的魂魄。
雨势渐急时,笛孔里涌出的竟是梅花三叠的曲调。这曲子原是贺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的愁绪,此刻被雨丝一浸,倒成了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的豪情。邻家孩童忽然推开窗,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石板上敲出《高山流水》的节奏。我忽然笑了,将笛身转个角度——原来最妙的音律,不在指法,在敢把天地作共鸣箱的勇气。
"当年在赤壁江头,我也听过这样的雨。"青衫客从袖中取出半块残砚,砚底"大观"年号已被雨水磨得模糊,"听的是喧嚣,悟的却是空寂。"他忽然凑近,眼里闪着水光,"道友可知,这世上最深的雨意,不在云中,在敢把真心浸透的通透?"
雷声远去时,雨帘开始褪色。我慌忙去抓最后一缕雨丝,却只握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