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公公明言。”
高起潜笑了笑,说道:
“这得先从土地说起,首先是土地兼并。
徐文贞家族,在松江府占了二十四万亩地,足足占了松江耕地的一成多!
这还是在其退田之后剩下的数目,在未退田之前,土地占松江耕地的一成多的三成有余。
董文敏家族亦是如此,在华亭、上海两地,靠着‘诡寄’‘投献’,吞了四万亩水田。”
“这些田都是最肥的水田,却一分税都不上缴,朝廷的税基越来越小,只能把税负压在剩下的小农户身上。”
高起潜说着,指了指骆养性。
“骆佥事查了,江南大部分地方,如今有田的小民只占一成,九成都是佃农,地租要交五成到七成,还要先交‘预租’‘押租’,有的佃农刚收了粮,交完租就只剩糠麸,逼得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
张维贤听得眉头紧锁,忍不住插了句:“既是缺粮,为何不多种粮食?江南水多,本是鱼米之乡。”
“种粮食不赚钱啊!”
高起潜叹了一口气。
“如今江南的棉价、丝价翻着番涨,松江府大半的田都种了棉花,苏州府更是桑麻遍野。
农户种一亩棉,能抵种三亩稻的利,谁还愿意种粮?
可这么一来,江南的粮食就不够了,得从湖广运。”
他伸出手指算道:
“湖广的米在当地一石三钱,走长江水运到南京,光运费就得四钱,加上沿途官绅的盘剥,到南京就涨到八钱了。
这运费、盘剥的钱,最后不都落在老百姓头上?”
袁可立脸色凝重,又问:“那官场呢?我听闻江南官绅与朝中某些官员来往甚密,可有此事?”
“岂止是来往甚密,简直是穿一条裤子!”
高起潜的声音陡然提高。
“无锡顾宪成的家族,昆山顾鼎臣的家族,哪一个不是靠科举和土地兼并发家?
他们借着东林书院讲学,拉拢官员,现在叶向高又回了内阁,江南士绅更是借着‘减免商税’‘整顿漕运’的由头,想把地方税赋再降一降。
可他们的商税减了,漕运‘整顿’了,朝廷的开支从哪来?还不是从百姓身上刮!”
他顿了顿,又说起更棘手的事:
“最麻烦的是本地生员,这些秀才没当官,却比官还横。
上个月无锡有个知县庞昌胤,没及时给生员发‘扣散米’,一群生员就闹到县衙,把知县赶了出去,还逼着教谕下跪认错。
这就是江南的‘规矩’,官绅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