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笺》
长安城的更漏敲到第七声时,檐角的铜铃突然响了。我推开窗,见风卷着半片枯叶掠过青砖,叶脉里凝着粒琥珀,内里封着半阕褪色的《鹧鸪天》,墨迹洇成"流光容易把人抛"的残句。
书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将案头《陶庵梦忆》的影子投在壁上,恍若张岱当年在西湖看雪的孤舟。我伸手去抚,纸页间簌簌落下片干枯的辛夷,花瓣边缘还留着齿痕——是去年那个雨夜,我咬着花瓣写"二十年梦醒惊残"时留下的。
后院的古井起了雾,水面倒映的月影碎成七片。我掷了枚铜钱下去,听它沉底时发出闷响,像极了纳兰容若在渌水亭掷笔的声音。井台青苔里嵌着半枚玉钿,裂痕处凝着粒水晶,内里封着片诗笺,墨迹洇成"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残句。
城南酒肆的旗幡在风里翻卷,我数着第七块墙砖上的刻痕——那是李清照南渡时,用簪子划下的"物是人非事事休"。掌柜抱出坛陈年花雕,封泥上印着"绍兴"年号,酒液倾入碗中时,壁上《琵琶行》的刻痕忽然反光,恰似白居易泪湿的青衫。
"客官可知这酒的来历?"掌柜擦拭着陶碗,"宣和七年,有位画师带着它来,说要用整幅《千里江山图》换。我嫌他疯癫,他却指着窗外说:'你看那片云,多像王希孟笔下的青绿。'"话音未落,后厨传来瓦罐碎裂声,原是学徒失手打翻了腌梅子的陶瓮。
我解下腰间香囊置于案头,丝线已褪成灰白,内里还存着片干枯的桃花。那是十年前在金陵,与某位女子别离时她所赠。她说这是从李香君血溅的桃花扇上摘下的,我笑她痴,她却正色道:"流年似水,总得留片花瓣作筏。"
墙角的蜘蛛正在补网,丝线沾了酒气便断。我摸出怀中半块玉佩,裂痕里凝着粒西域琥珀,内里封着半阕《临江仙》,墨迹洇成"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残句。这是杨慎被贬云南时,在洱海边所写,我于滇南旧书肆偶得。
城西古寺的钟声忽然响起,惊飞了梁间栖燕。我数着钟声,第七下时,见案头烛火猛地一颤,将《陶庵梦忆》的影子拉得老长。纸页间又落下片辛夷,这次带着齿痕的那面朝上,像极了去年我咬着花瓣写"而今识尽愁滋味"时的模样。
地窖深处传来空坛碰撞声,似有无数亡魂在举杯。我抱起酒坛走向秦淮河,河面浮着七盏河灯,最末那盏的烛芯忽明忽暗,像极了杜牧当年在二十四桥看到的月色。有画舫经过,琵琶声混着歌女唱"商女不